转自“数字信号处理辅导”
要学好专业课,先学好数学
王仕奎
电子信息类的专业课,非学好数学不可,否则将步履维艰。
电子信息本来是从物理学科分离出去的,没有数学学不好而物理学得很好的。常言说的“数理”,即指数学和物理,这两门学科联系是很紧密的。数学需要物理来扩展范围,物理需要数学来深化。但是,电子信息类课程的数学,就本科来说,我认为复数知识是至关重要的。
微积分固然重要,但是复数知识对于《信号与系统》和《数字信号处理》等课程,尤其更加重要。复数是一个强大的工具,复杂的过程,通过复数来描述,往往将变得很简单,否则,仅仅用实数描述,困难将是不同寻常的。就拿我昨天给学生讲的傅里叶级数来说,显然按照高等数学的介绍,公式长得多,而且没有进一步发展,即如果信号不是周期的怎么办?如果是离散信号怎么办?后续的讨论将会很困难。复数在描述同时具有大小和方向的物理量,或者同时具有幅度和相位的物理量时,是很方便的,比仅仅用实数描述要优越很多。
同学们的数学基础不好,因此学习起来很痛苦,这是当代初等教育改革失败的充分体现,也是大学各级领导不能充分考虑课程的衔接,忽视部分数学内容学习的结果。不考虑数学的实际,胡乱设置教学计划,该学的不教,用处不大的反而乱教,都是误人子弟的表现。是该对我们的教育进行深刻反思的时候了。
在我主持编辑的公众号《许康华学术活动优学》上,最近连续三天发了大数学家陈省身先生的报告《怎样把中国建为数学大国》,陈先生说,没有复数,就没有电学,就没有现代文明,这句话一点也不夸张,恰如其分地说明了复数的重要性。
电子信息类专业课程,根据性质的不同,可能重点用到的数学知识不同,有的微积分用得多,有的三角函数用得多,但是,对于本公众号,即进行数字信号处理系列课程辅导,毫无疑问,复数是最重要的,非下苦功学好不可。只有学好数学,才谈得上专业课的其他各种学习技巧;否则,连走路都不会的人,和他讲跑步和跳远的各种技巧,不是太可笑了吗。
要学好专业课,先要学好数学!
附:陈省身《怎样把中国建为数学大国》
怎样把中国建为数学大国?
陈省身
本文刊于数学进展,第20卷第2期,1991年4月。
1990年10月26日在台湾成功大学,10月29日在中兴大学演讲。本文将收录至《陈省身文选》(台湾联经出版杜出版)。应《陈省身文选》编者张洪光同志之请,陈省身教授将本文于1990年12月10日寄给他供工作之用,我们按张洪光同志的供稿刊出。
——《数学进展》编辑注
一、引言
先从我个人说起:我1926年入天津南开大学,1930年数学系毕业。那时我的老师姜立夫先生是极少数有博士学位的人。现在听说在台湾的数学博士在二百人以上,全世界的中国数学博士当超过千人。在这样的基础上,如何使中国的数学发展,使在廿一世纪的数学史上,中国是一个重要的区城,自然值得我们深思。
今年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是中国在国际数学学术活动(International Mathematical 0lympiad)获得第一(第二、三名依次为苏联及美国)。不但如此,中国总分超出第二名苏联甚远。参加者中,有四人得满分,其中两个是中国人。中国参加这学术活动不久;1988年得第二名,去年(1989)也是第一名。
这项学术活动是高中程度,不包括微积分。但题目需要思考,我相信我是考不过这些小孩子的。因此有人觉得,好的数学家未必长于这种考试。学术活动胜利者也未必是将来的数学家。这个意见似是而非。数学学术活动大约是在百年前在匈牙利开始的:匈牙利产生了同它的人口不成比例的许多大数学家!
在最高深最活跃的数学方面,中国数学家亦有许多杰出的工作,无法尽举,简述若干如下:(一)1983年丘成桐教授因为Calabi 猜想及普通相对论的正质量猜想的证明,获得国际数学会议的Fields奖章,这是一个重要的国际数学奖。(二) 美国数学会每年选择一个最活动的专题,作为暑期节目(Summer Institute)的中心课题,集国际上这方面的专家,举行为期约三周的工作营。1988和1990的题目分别是“多复变函数”和“微分几何”。这两科目里中国数学家是突出的。微分几何会丘成桐是主持人之一。两会中作特约演讲者有萧荫堂、莫毅明、田刚、项武义、李伟光等。中国这方面的人数,超过百人。其中才智之士,即将脱颖而出者,不可胜数。举莫毅明教授为例,他现在是巴黎大学教授。巴黎是二十世纪大数学家庞加莱(Henri Poincare)的根据地。莫毅明班门弄斧,令人佩服。(三) 项武义教授最近解决了球装(Sphere Packing) 的问题。这问题有近四百年的历史,是一项富有历史意义的工作。
这个单子还可继续写下去。近年来中国数学家的贡献,是不可忽视的。
数学是什么?数学家究竟做些什么事?一个严格的定义会引我们进入一死胡同。大致说来,数学利其他科学一样,它的发展基于两个原因:(一) 奇怪的现象;(二) 数学结果的应用。一个例子是以下的“幻方”,其中的九个不同的数目,横加、直加,和沿两条对角线的和都是15。可惜幻方只是一个奇迹,没有什么应用。另外的一个奇迹,圆周长L对直径d的比率,L/d = π,是一个常数。这个结果可是重要了!π这个数渗透了整个数学!
杨振宁先生讲过这样的故事:我们都知道,德国大数学家高斯(C. F.Gauss,1777-1855)在读小学的时候,老师出了一个题目:求1 + 2+ 3 + … + 某数的和。同学们都用死算,高斯却获得一个公式、可以立刻求得答案。方祛是命
S = 1 +2 + 3 + … + n,
将各项倒过来写,则得
S = n + (n- 1) + (n - 2) + … + 1。
由此可见每列两个数的和都是n + 1。因有n 列,得
2S = n(n + 1) 即 S = n(n + 1)/2。
振宁把这算法讲给他的孩子听,大家都了解和欣赏。但一年后问起这个问题,却都忘了。杨振宁、陈省身同比我们更聪敏的人不同的地方,是我们了解这个推论的美、的力量,听过之后,永远不忘。
谈到数学的欣赏,让我再讲一个故事:当代有名的数论大家Atle Selberg (1917- ) 曾经说,他喜欢数学的一个动机,是以下的公式:
π/4 = 1 – 1/3 + 1/5 -…。
这个公式实在美极了,单数1,3,5,…这样的组合可以给出π。对于一个数学家来说,此公式正如一幅美丽的图画或风景。凡读过初等微积分的人大多应碰到这个公式。如果只因为考试而背诵它,这个人便不必读数学。
二、数学史上的几件大事
不管数学是什么,数学家在继续推展它的范围。最奇妙的,是新数学得到不能想像的应用。数学工作的主要目的,是了解新数学的性质,尤其是它与传统数学不同的地方。结果把奥妙变为常识,复杂变为简单,数学便成为科学的有力而不可缺少的工具。
兹举数学在历史上的若干进展为例:
(一) 一本划时代的书是欧几里得 (Euclid,约300 BC) 的“几何原本”。它把空间的几何性质,从一组公理出发,用逻辑推得。欧书范围其实不限于几何。这本书把数学建为一项系统的学间,不再是一堆汇集的问题。历史上有一段时间,欧书也用来练习推理,成为一本通俗的教科书。
(二) 欧书讨论的范围,限于平面上的直线、圆周、和空间的相当图形。等到Descartes(1596 - 1650) 引进解析的方法,便可研究平面上由任意方程
所定的曲线。几何的范围扩大了! 但任意曲线或任意函数的研究要等Newton (1642- 1727)和Leibniz (1646 - 1716) 的微积分的发现,才特别有效。这个时期另一个重要的数学家是Fermat (1601- 1665)。他同时发现了许多解析几何和微积分的观念,可惜他在生前未曾发表。
(三) 微积分的一个基本新观念是无穷: 无穷大或无穷小。由无穷便引到极限。澄清这些观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费了数学家约两百年的时间。它牵涉到实数系统、拓扑和数学的基础。一个关键的人物是Cantor (1845- 1918)。他的点集论独创新意,高腧远瞩,为数学立了基础。
(四) 数学上另一个基本概念是群。最早的问题是解代数方程,要把任意方程
的根表为系数的只含根号的函数。要回答这个问题,需要群的观念。最先认清这个关系的,是法国的年轻数学家Galois (1811- 1832)。群的观念从此深人到每个数学领域。
在几何方面有变换群。 欧氏空间的全体运动组成一个群。其他还有投影变换群,等角变换群等等。这种群是无限的,他的元素组成一个空间。他们都是李群的特例。创始人Lie(1842- 1899) 是挪威的数学家。 李群是数学上一个基本的概念。
有限群的研究是很困难的。要了解它们的结构,数学家把它们分解为单群。但是单群并不“简单”:有许多极大的有限单群。当代领袖的代数学家说:有限的单群已经完全确定了。可是这个定理的证明,需要二千页,也还没有人把它完全写下来。
(五) 上面说过,解析几何推广图形的范围。最普通的一个情形,是在n维空间Rn内,讨论一组方程式
流形把空间的观念扩大了。在微分流形上可以用微积分的工具,实施种种运算。这个发展使微分几何成为数学的一个中心领域。
(六) 请容许我谈一些同我个人工作有关的一个方面,即所谓纤维丛和连络。我们有种种特殊的空间,如欧氏空间、矢量空间、仿射空间等等。我们也有一般的拓扑空间。前者有深刻的性质,后者富于普遍性。纤维丛是把两者串连起来的一个观念。它是一个自然的发展,也十分有用。它有局部的性质和整体的性质。 前者容易描写和度量,后者选出重要的性质。纤维丛的现象出现于数学的各部门, 和理论物理。
物理上有四种力:核力、电磁力、引力和弱力。现在大家公认:这四种力的能都是规范场。纤维丛的连络是规范场论的数学基础。
三、当前的数学界
二十世纪数学的一个现象,是职业数学家人数的大量增加。美国几个数学会的全体会员录列五万六千多人,其中绝大多数是有博士学位的。
数学成为一个社会现象,大约发生于一百年前。今年德国数学会庆祝成立一百周年。前年则有美国数学会成立百年纪念。国际数学家会议的首次会于1897年在瑞士Zurich举行,会期三天。第一个演讲者是法国的庞加菜,题目是“纯分析同数学物理的关系”(庞氏因病未能出席,演讲由人代读)。值得注意的是这题目今天仍适用,但“分析”似应改为“几何”。国际数学会议每四年举行一次,今年八月在日本京都。1994年将回到Zirich开会。
另一个现象是计算机的侵入。计算机引发了许多新的课题,如Recursive Functions,如Complexity,如Fractals等等。它对于许多数学工作有用,也使若干问题改观。但究竟影响有多大,则是一个聚讼的问题。数学天地虽小,也是很热闹的。
计算机的立刻的影响,恐怕是数学教育。从前需要学习的某些方法,现在不再需要,至少应该改变。这种讨论对于数学的发展是健康的。
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科学受到重视,数学研究也得到社会的支持。有些人可靠做研究生活。这个情形的一个效果,是使得数学工作者同相类的工作者有相类的待遇,因此能吸收有才能的新人进入工作的行列。
一个发展是研究所的成立。最早而最有名的是Princeton 的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这个故事值得一讲!二十年代美国纽约的大百货公司Macy公司的老板Louis Barmburger决定捐一大笔款办理科学事业,问计于教育家W. Flexner。F先生的建议说:“你的捐款数目很大,但是不足以办一个第一流的试验科学研究所。如果侧重数学,则可能是第一流的”。B 先生听了他的话。恰好德国希特勒于1933取得政权,IAS请到爱因斯坦、Hermann Weyl 等教授。不出十年,Princeton 成了世界数学研究的中心。
IAS 的主要节目,是网罗年轻有为的数学家,给他们优良的环境和工作机会。作者第一次在那里,是1943 -45,完成了我一生最重要的工作。此恩令人难忘。以后我还去过三次(短期访问不计),都给我愉快的回忆。
继起的研究所有:巴聚的Institut des Hautes Etudes,英国Warwick 的Mathematics Institute,日本京都的Mathematical Sciences Research Institute,Bonn 的Max Planck Institut,以及巴西、墨西哥等研究所。最近成立的有苏联列宁格勒的研究所,和正在计划中的英国剑桥的牛顿研究所。这些研究所都有著名的常任研究人员,广泛的节目,也十分欢迎合格的访问数学家。
讲到研究所,自然应提到Berkeley 的MSRI,因为我曾经起过若干作用。这是美国国家基金会支持的,是美国第一个政府办的数学研究所。在一个民主的国家,这种事要经过长期的酝酿。等到决定举办以后,它的地点更是大家争逐的目标。 我同I. Singer及C. C. Moore 送进一份计划书以后,没有做过任何争取的努力。我可以想像Berkeley 计划的优点,获选并非偶然。1982年成立以来,备受好评。
尽管大家鼓吹交流和合作,我相信数学研究主要靠个人。一个人的创见是努力和灵感的结晶,不是同一群人讨论的结论。数学是一个广泛而复杂的学间,自然需要吸收各方面的知识和观点。但更要紧的是要有个人的风格。
数学的研究与其他科学相比, 有一个显著的不同的地方:它是向多方面发展的。当今的物理科学和生物科学往往有几个主题。但数学的研究方向比较可随个人自由选择。所以工作不必集中于几个大的中心,研究人员可较分散。一个有能力有决心的人,可以随不同的途径,完成他的志愿。
二十世纪是数学的一个黄金时代。
四、纯粹数学与应用数学
数学上一个极大的谜是:为什么数学会有用?
近来一种风气,是在数学机构上,加“应用”两字。其实纯粹数学与应用数学是很难划界的。再举一个例:代数拓扑中有所谓“结”论(knot theory),问空间绳子的结,是否可不经剪断而解开。例如下图的梅花结就解不开。这个问题在分子生物学DNA的结构研究中,极为重要。所以生物学家需要学微分几何与代数拓扑。柏克菜的V. Jones 教授因为“结”论与算子代数的工作,获国际数学会的1990年Fields奖。他引进了结的新的不变式,现称为Jones 多项式。
科学的发展需要数学。但是历史告诉我们,他们所需要的数学,往往为数学家所已发展。这是数学家值得自豪的,也是一件十分神秘的事实。
我相信数学是有内容的,不完全是逻辑。廿世纪数学中的菩萨包括黎曼(Riemann)、庞加莱。大致说来,黎曼把数学建立在流形的观念上,庞加莱则发展高维的数学。流形不必光滑,非紧致的流形将有更多几何性质,若千无限维流形会有美丽的现象,这些都是可以期望的远景。
两千年的数学发展是连续的。这个现象当可继续。不过十一世纪的数学将是一个新的天地。世变不可知,可引以自慰的是数学是一个坚固的结构。我想有人类就有数学!
五、结 论
中国数学的发展已具有充分的条件,不妨考虑一下当前有些什么事可做:
(1) 要有信心。千万把自卑的心理放弃,要相信中国会产生许多国际第一流的数学家。也没有理由中国不能产生牛顿、高斯级的数学家。
法国文学家Romain Roland 写过一本书, 记载中古时代德国音乐家在罗马的故事。罗马人笑他们,这种野蛮的人,如何懂音乐? 没有多少年德国出了Bach,Beethoven。我做学生的时候,曾经看见日本人写的文章,说中国人只能习文史,不能念科学。这种荒谬的说法当时也可言之成理。
中国应建立若干基地。交流仍是必要的,但应求逐渐对等。
(2) 希望社会能认识中国成为数学大国是民族的光荣,而予以鼓励和支持。例如:不要把数学家看成“怪人”。中国没有出牛顿、 高斯这样伟大的数学家是社会的、经济的现象。中国的大数学家,如刘徽、祖冲之、李治等都生逢乱世。我想治世时聪敏人都去求功名做官去了。这情形现在并没有改变。要提倡数学,必须给数学家适当的社会地位和待遇。
愿中国的青年和未来的数学家放大眼光展开壮志,把中国建为数学大国!
(1990年11月于美国加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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