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衡水、毛坦厂等名校被讽为“高考工厂”这个孩子却冷静地说
你去素质教育吧
我只想上清华
01
小学妹的母校是大名鼎鼎的衡水中学,她也习惯了每年高考前后,去网络上现身说法,试图跟那些说衡水中学是“高考加工厂”、“人间地狱”以及说衡水中学的学生都是“考试机器”的一批人讲她的想法。
衡水中学的确太具有话题性,近几年,每年包揽省文理科状元、每年有上百名学生被清华北大录取。
2017年高考中,衡水中学有176人进入清北,有2445名成绩600分以上的学生,说是“高考神校”毫不夸张。
但与之相伴随的是持续不断的,是对这个学校应试教育的征讨声。
学妹说经常有人问她,“你们高中是不是跟传说的一样没有自由啊?学校跟监狱一样有什么意思?”
学妹就总是回答:“累是蛮累的,但是觉得学习很难很苦的人,肯定学习成绩都不好。
我们当时学习气氛很浓,大家都是自愿的,积极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奋斗和努力,所以主要还是快乐和幸福多一点”。
02
衡中的而这种学习氛围,应该是一种在外人看来不可理喻的,每天都如同打鸡血般的斗志。
因为一个目标,因为一个希望,自己逼着自己进取和向上。
用现在流行的词来说,这种状态叫做“燃”。
一位叔叔家有对双胞胎女儿今年刚刚高考完,叔叔对两个女儿的评价就是“学疯了,管不了。”
双胞胎姐妹俩学习成绩都拔尖,但学习节奏不一致。
老大喜欢贪黑熬夜,每天学到后半夜一两点钟。
老二喜欢起早,每天凌晨四点就起床。
所以姐妹俩房间的灯,几乎就是整夜亮着的。
叔叔想劝两个女儿都注意身体,甚至想强迫两个女儿多睡一会儿。
但俩孩子谁都不同意。
反问他们夫妻俩:“现在时间这么紧张,我们需要的是支持,为什么要拖我们的后腿?”
叔叔被俩女儿震住了,从此只管准时接送,备好营养三餐和加餐食物,再不敢多说什么。
其实,不是哪里都有衡水中学,但是哪里都有为了自己的大学梦,拼命拼命努力的孩子们。
把这种努力的孩子,简单定义为“考试机器”,“学习机器”不客观也不公平。
对任何一个成长中的孩子来说,通过残酷的考试都意味着汗水和付出。
不可否认,高考制度存在一些弊端和负面影响。
但是在高考制度还没有被废除,这些弊端还没有彻底消失的时候。
努力学习,努力拿高分,并不是一种错误。
03
还记得前几年认识一个上初中的孩子,他父母告诉我,这个孩子的问题是“太爱看书了”。
当时我大跌眼镜,这也算问题吗?多少家长求之不得的事情啊。
孩子妈妈说,孩子从小就爱看书,上厕所也带着书看。
她特别担心的是孩子的眼睛会出问题,就逼孩子出去玩,没想到孩子拿着本书就躲到一个树荫底下接着看。
初中以后学习更是刻苦,也不爱出门,也不爱交朋友,她就更担心了。
妈妈想了个办法,给孩子报了一个绘画班,这样可以让孩子放松,也可以多交一些朋友。
妈妈跟儿子说现在提倡素质教育,学画画好处特别多,结果孩子回了一句:“让别的孩子去素质教育吧,我只想考上清华。”
其实我们都知道,素质教育跟考清华并不冲突,很多知名高校的学生学习成绩好的同时,各种其他能力也非常强。
多才多艺,能玩又能学的“别人家的小孩儿”比比皆是。
我问这个孩子,你知道清华是什么样的吗?为什么这么坚定要考清华?万一考不上会怎么样?
这个孩子告诉我,当时考清华是随便一说。
未必一定要考上清华,但是就是喜欢学习,想读好书,想以后考一个好大学,找一个好工作。
“想多赚点钱,让我爸别那么辛苦。”
孩子说他在妈妈手机里,看到一张爸爸在三亚干活的照片。
三亚潮湿闷热,他爸爸穿着特别廉价的又脏又旧的半袖,在工地上干活……
这个孩子的早熟与懂事,让人又惊讶又心疼。
他心疼爸爸,但是作为一个未成年人的他,能为爸爸做的事情是什么呢?可能只有他擅长的读书、学习、考试而已。
这条路不好走,却可能通向一条更精彩的未来。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发现,这些年打造“高考神话”的学校,都是在偏远,又没有什么自然资源做支撑的地区:老牌名校黄冈中学地处湖北大别山南麓;近十年来如雷贯耳的新兴名校安徽省毛坦厂中学,地处大别山深处,不少人都说它“在地图上找不到”;还有衡水中学,所在地衡水市盐碱地占绝大多数。
这些地区在没有“名校”光环之前,经济发展颇为困难。
很多当地人都把考大学当成是唯一的出路。
学校愿意拼命教,孩子们愿意拼命学。
就为了改变原本出去打工,或者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而已。
04
“因为衡中,我走出了本来的教育困境。”
——林静,2009级现于美国洛杉矶读研究生
如果不是2009年进入衡水中学,我的生活轨迹和现在一定完全不同。
大概会读我们县最好的高中,然后进入一个很一般的大学,根本不可能像现在一样,在名校本科毕业后、很“顺理成章”地在洛杉矶继续读书。
我家离衡中有八百多里地,刚入学的时候,每个月放假只有一天半。
那时候,也是我第一次离开爸爸妈妈身边,特别想家。
学校不让带手机,我每个课间都去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高一上学期整整半年,我都是哭着过来的。
除了自己心里的情绪,衡中一向“管教严格”的规则,也让我很不适应。
我是属于散养型选手,但在衡中一切都要求一致。
就拿叠被子来说:一定要叠成豆腐块、被面不能有褶皱、床单一定要铺平……这些规则,在一开始都让我有些手足无措。
我印象特别深的是:那时候,学校不允许看“闲书”。
有一次晚上刚熄灯,我躲在宿舍卫生间里看小说。
而在我们的规范要求里,刚熄灯半小时内,一般不允许上厕所。
有老师在走廊里看到卫生间里透出来的光,室友只能借口“忘关灯”来给我打掩护。
就这样,我在漆黑的卫生间里整整待了半小时才敢出来。
但是说到学校的规定,也没有外界传得那么夸张。
学校会分严打期和非严打期,严打期很容易被揪住小辫子;非严打期就还好,老师也是普通人,不会揪着错处不放,只要学生不是太过格。
这些规范都只是为了营造一个氛围:严于律己、好好学习。
事实证明,氛围营造很成功,但也磨灭了个性。
比如心情不好的时候,它(衡中)会更倾向于压抑情绪;会希望把每个人打造成它觉得合适的样子。
我现在的一些情绪,总是爱放在心里,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不管怎么说,我很感谢衡中。
它是一个平台,给我提供了走出自己原有教育困境的一个机会。
衡中让我觉得可贵的另外一点,就是当时学校环境非常纯粹。
大家不会因为谁家里有钱或没钱,长得漂亮或不漂亮,而有针对性的交往。
我们的同学间关系非常真诚,也不存在任何校园霸凌的事情。
在这种封闭环境下,我收获的师生情和友情,是这辈子再也难以遇到的纯粹。
但在进入大学之后,接触到不同省份、背景的学生。
能很明显感觉到,衡中学生身上的“应试化”色彩更重,个性化更少,对外界了解更少。
而这些遗憾的根源,我知道不能归咎于衡中。
应试教育下衡中是一种必然,首先有这样的教育制度,之后才会有衡中,否则大家也不会选择衡中模式。
如果给我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选衡中。
05
“我们到达山顶、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应该被嘲笑。”
——赵佳佳,2008级现于某政法大学读书
自从2009年进入衡中,整整三年,我的目标一直是要考名牌大学。
但哪个高中标榜的,不是自己的升学率呢?
进入衡中的时候,我的中考成绩是全县前十。
在当地念高中是不用花钱的,但我还是自费去了衡中,只是想给自己多一点念好学校的机会。
我应该是天生适应“衡中模式”的人,也很享受长时间心无旁骛、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状态。
而衡中,恰恰给了我一个这样的平台。
我们起床后洗漱、整理内务的时间是15分钟,那会儿我和班上大多数女生一样,都是短头发。
当时真的是不想在和学习无关的事情上,多耗费一丝一毫的精力,比如:吹头发。
经常洗完头发,凑合擦一下就去操场跑步了,到冬天的时候,还会有小冰碴儿挂在头上。
这种“衡中色彩”的事情很多,当时我们也都习以为常。
直到进入大学,才知道原来有那么多生活方式可以选择。
但我一直很感激衡中,也很感激当时努力的自己。
因为对我们很多进入衡中的人而言,这是最有把握的一条出路。
我认为应试教育与素质教育没有绝对的高下之说,也不能用先进与落后去衡量。
就像爬山一样,有人以超越自我为兴奋点,有人以欣赏风景为乐、不一定非想着到达山顶。
但是,到达山顶的人满头大汗的样子不应该被嘲笑。
06
今年高考前夕,新京报采访了白岩松,问他对于“高考名校的态度”,白的回答很中肯:
新京报:每年高考都有一些中学在媒体里特别出名,比如毛坦厂中学。
白岩松:有些高考名校,我持中立态度,不一定赞赏,但是也不好直接批评。
有的中学门槛很高,有很多官家子弟、富家子弟,想进去得托人找关系,费尽心思,没有一定的财富,没有一定的权力进不去。
但还有一类学校,比如毛坦厂中学,我无论如何做不出任何嘲讽的事情。
去年媒体炒毛坦厂炒得很热的时候,我让我们的记者去了一下。
记者回来就改变了我的看法。
新京报:改变了什么看法?
白岩松:毛坦厂中学它有相当大的比例是打工家庭的孩子。
你想想,能把院墙外的柳树当神树去祭拜的,都不是富裕的父母。
想起毛坦厂真的让人掉眼泪。
上万人守着大客车,送孩子出发去参加高考。
在这样的一个人浪当中,寄托的是一个又一个非常普通甚至卑微家庭的梦想,还把梦想放在高考上,这是好事儿,别破坏它。
新京报:但很多专家学者质疑毛坦厂中学,称它是高考工厂。
白岩松:我们不能因为有一些画面跟我们的认知不一样,就说“看,多愚昧,还拜神树”、“不就一高考吗?还上万人送别”等等。
我对毛坦厂中学充满理解,特别是当你了解到这一个又一个毛坦厂中学的孩子的背后是哪样的家庭。
我们不一定完全认同这里涉及到的教育体制、应试教育等等东西,但是我愿意用温情去面对毛坦厂中学。
我祝福这些普通的家庭。
07
从总体上来说,素质教育确实大有裨益。
把孩子们从分数的挟持中解救出来,让每个孩子都有一个快乐的童年和丰富多彩的青春是父母和社会共同的心愿和责任。
过多地提到成绩,提到升学率,会局限孩子们的视野,束缚孩子们的思想。
但是世事有时候并不是非黑即白,“应试教育”有它的短视和弊端,但也有它暂时存在的土壤和空间,让每一个孩子都能通过奋斗实现社会地位的提高,给他们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也许对于是“应试教育”是否应该存在的争论还会不断持续多年,但敬业的老师,努力的孩子们,不该成为这场争论的众矢之的。
同时“应试教育”是“寒门学子的救命草”还是“压抑个性的八股制”,在这些争论中,当前的高考制度也在一点点调整、变好。
我始终相信,那些对于命运敢去抗争,对于机会尽全力争取,对自己的选择甘于负责的这些人,值得拥有掌声和尊敬。
文章来源:中国新闻周刊《衡水中学毕业生口述:我如何评价我的学校?》、成长树《“你们去素质教育吧,我只想考上清华”》、新京报《白岩松:无论如何我做不出任何嘲讽毛坦厂中学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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