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段时间,香港年轻人成为了全中文媒体的焦点,在这个当下,香港高校还有优势吗?去香港读大学还可行吗?
这个问题,只有“亲历者”——正在香港读书的内地生,才能回答。
“学校运转非常正常。即便是9月2日全港bake那天,我也照常上完了一整天的课。”正在香港中文大学读商学院大二的Ocean同学说道:“不论未来如何,我相信这对于香港求学的内地学生来讲,都是一份特殊的经历。不管愿意与否,这是在港内地生必须上的一堂课,这门课的讲者,不仅是香港社会,也是内地。”
数据显示,在港的内地本科生的数量已超过8000人,成为一个不算太多却也无法忽视的群体,申请方式有二:自主招生+高考,或者通过国际课程A-Level、AP和IBDP等申请。每年香港大学、香港中文大学和香港科技大学各招收300位内地学生左右,却能收到超过5000封-10000封的申请,录取率低于6%,不比藤校难度低。
这是他在香港学习生活的第二年,他眼里的香港又有什么样的变化呢?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对来香港读书这件事,又有什么样的建议呢?
让我们一起跟着Ocean,走进位于香港北部新界沙田,距离深圳口岸仅几站地铁的海边高校——香港中文大学,走进在港内地生的生活。
Ocean,毕业自上海延安中学,目前是香港中文大学商科大二学生,获得超过30万的奖学金,成为了香港中文大学在上海录取的商学院唯二两名学生之一。
从上海到香港,跟想象中有点不一样
Ocean选择去香港读书,是因为他想去读商科,香港高校在国际排名高于上海,加上亚洲金融中心的光环,又紧挨着内地不至于“不接地气”,学校提供去美国、留在香港,或者回到上海等丰富的实习资源,还提供最高达百万的奖学金,又不会丢失中文等等吸引力下,他在高三那年,将目光锁定在港中大的商学院。
“来之前,全家咨询过很多人问要不要去香港读书,令我印象深刻的是,不管是教育届还是金融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给出的都是负面评价,觉得香港拜金,年轻人太功利等,我当时想完了完了。但到了香港,完全没有想象中糟糕,就读体验算不上完美,也可以打8分。”
Ocean建议,不管是来香港读书也好,还是在看香港这座城市时也好,或许,不要早早地树立起刻板印象是应该迈出的第一步。
香港的大学没有“行政班级”的概念,课表也很松,甚至有时候一天都没课,也没有任何一个舍监或老师会管理你,对独立生活的要求很高,全靠自己去安排时间和生活,刚开始有点不知所措,忽然有了过多的空余时间,对刚从体制内排的满满的Ocean来说,是另一种压力。
好在,学校提供了非常多的通识课程,不乏名家讲授,比如Ocean就修读了大作家白先勇上的昆曲新美学的课;也有同学修读著名诗人北岛的课;学校也会邀请到各种大家来讲座,倒也安排得满满当当。
上课的形式跟国内差别也很大。比如Ocean上过的一门课,教授是香港某银行的管理咨询专家,主张在实践中掌握理论知识,要求分组研究某个国家的经济并在期末做演讲,Ocean小组抽到的是英国,花了几周的时间合作收集数据,研究CPI、GDP、通胀率、老龄化等等参数,还有“英国脱欧”,对英国未来做了预测,被“逼”着收获了很多,让从体制内高中去的他体会到了另一种更有意思的学习方式。
社团活动更是多种多样,Ocean参加了话剧社(还演了主演哦!)、长跑队,港中大是学院制,有前辈带后辈的传统,每周几乎都有社团聚会,加上同宗同源,本身文化差异并不大,他开始逐步就熟悉了这里,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但故事的是一开始,可不是这样的。
来到香港后发现,我们其实相互并不了解
Ocean第一次接触到香港学生是在迎新营里,学生们被分成好几组,由学长学姐们带着比赛,以迅速熟悉校园,同学,也有老生带新生的传承。初来乍到的Ocean特别紧张,加上语言不通,连打招呼都费劲,经历了一段相当长的尴尬期,浑身每个毛孔都透露出焦虑和不安。
"彼此不了解"是他遇到的第一个大挑战。
“我觉得我跟他们之间有一道无形的屏障,这个隔阂,从根本上来讲,来自未知和不理解。”Ocean坦言。作为90后未00后初的一代人,他小时候早就是日漫韩综的天下了,父母那辈看金庸、看张国荣、看TVB、听粤语金曲的时代,早就一去不复返。香港在他心中,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
打破隔阂,靠的不是想象,而是日常真实的交往。Ocean化解尴尬的方式,是靠“劈叉”来化解的。
他曾经练过健美操,所以在迎新活动里的劈叉接龙,以比拼组员的腿长之和的比赛中,他下了个大劈叉,小组轻轻松松拿了下第一。在大家的惊叹中,不少人也主动找他一起玩。迎新营结束后,每个人都要给组员写留言簿,有个香港同学写道:“我从前一直以为大陆学生都是那种傻傻的,穿衣没什么品味的,但是见到了你(们)以后发觉不是这样的。”
“在这一刻,我意识到,不仅我不了解他们,其实,他们也不了解我代表的群体。”当下的Ocean有点难过,原来近在咫尺的我们,却对对方一无所知。
据Ocean观察,中大学生圈子其实不大,大部分来自普通中产阶层(跟港大的精英范儿不一样),而且要考上大学的压力非常大,每年补课费也绝对不会比上海低,很多人毕业要不想从事金融律师行业,要不就想去当补习老师,年入千万。他们几乎很少会接触到内地学生。
更有影响的是,小学后,香港就没有了强制普通话课程,若平常不适用,到了成年,普通话也差不多都忘了。经常很多人跟Ocean说:“我普通话好烂哦,不敢讲!”有点缺乏开口的自信。为求沟通效率最大化,经常是一方用广东话而另一方说普通话。
但只要有交往,就有消弭偏见的可能。
“其实,仔细聊一聊会发现,很多人都极具理想主义,譬如他们会为了保护动物而坚持素食主义,也会为了保护环境而随身携带不锈钢吸管。”Ocean这一年也交到了不少香港好朋友,可以无话不谈,也可以互相督促学习:“我有一个非常要好的香港朋友,我经常请她帮我修改演讲稿,调整读音,学习广东话无形中也是在和香港同学创造话题。”
内地生的身份,让我有了更多的视角
在香港读书,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比如大学开设了含学分的粤语课程,课上要张口交流,课后要读课文并录音、做听说训练,期中期末要进行广东话演讲,所以曾以为用英语上课后英语水平会有大幅提升。但英文进步,粤语倒是一天比一天溜;再比如香港人喜欢讨口彩,开学前后,还有学长学姐派送的红包,有一块三,粤语发音“个三”,谐音“过三”,是祝福来年可以GPA过三。
作为内地学生,他在香港站在一个是他者又非他者的眼光看香港:“从生活习惯的角度讲,香港毕竟是华人社会,从饮食,到传统节日,再到价值取向,它带给我们的陌生感会更少一些,换言之也更容易产生归属感。”同宗同源,却又有非常不同的文化。
有一次,自然通识讲师在课上问大家:“你觉得在身边,香港与内地最大的不同有哪些?”同学们在下面叽叽喳喳地说了一堆,而讲师说:“我觉得是残疾人道。”
此时,Ocean才留意到,大学教学楼内遍布盲道,在图书馆、实验室,经常看到残障人士在看书读报等。中大地铁站旁边的天桥,在非常显眼的地方都会有升降机……假期回到上海,他第一次发现,盲道也有,但几乎从未有人使用。
在校园之外,Ocean也在用脚步丈量香港,老式的交通工具叮叮车上在百年后,仍在香港最繁华的地段穿梭,成为了一道独特的风景。
香港,这样的传统还有很多,来自上海的他,没有被金融中心、高楼大厦吸引,而是对位于铜锣湾和湾仔之间的鹅颈桥印象特别深刻。在这里,有个祈福消灾的“打小人”特别受游客欢迎,这个充满了东方神秘色彩的习俗还特别聪明地开拓了英文业务。
这些Ocean成长过程中特别少见的仪式,让他感到非常的新奇,也让他开始思考,为什么在香港,可以做到上一站是精英、摩登的中环,下一站却是神秘、传统的“打小人”间的共存。
最后,不可避免地聊到“歧视”,Ocean说他其实没有什么感觉,但他内地生的室友曾经诉苦,说有一次跟大学同学游港岛,同行的马来西亚同学被路过的工人言语侮辱过,因为以为他来自内地。“我觉得在大学内这样现象还是少见的,毕竟是在象牙塔里,大家交往和睦。”
“但是,不可否认的是,现在的香港,其吸引程度的确难敌正常时期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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