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国际学生是美国高校学费膨胀的最大受害者

芝加哥大学校报7月15日报道，该校本科基础学费标价较去年增长4%，住宿和无次数限制膳食计划费用也有同样幅度的上升，这一价格调整使芝加哥大学成为全美首个就读成本官方标价超过八万美元的高校。

芝加哥大学校报7月15日报道，该校本科基础学费标价较去年增长4%，住宿和无次数限制膳食计划费用也有同样幅度的上升，这一价格调整使芝加哥大学成为全美首个就读成本官方标价超过八万美元的高校。而且该校规定从2023届起，所有本科生前两年必须住校，在此期间必须购买校内无次数限制膳食计划。由于此前本科生在大一期间才受到上述限制，且校外租房并自己准备餐食的费用明显低于住校，该规定进一步加重了本科生的经济负担。

芝加哥大学对于同类院校的学费标价和总体就读成本进行了对比，根据以下图表，布朗大学的基础学费最高；哈佛大学最低，尽管如此，哈佛的总体就读成本仅次于芝大位列第二。

   芝加哥大学和同类院校学费和总体就读成本对比

其实，以上图表没有提到的常春藤盟校哥伦比亚大学的学费标价为全美最高的，达到每年近六万二千美元。不过，哥大膳食费用相对较为低廉，有助于平衡总体就读成本。

2006年以来，常春藤盟校的学费涨幅惊人，短短十来年从每年三万出头涨到接近六万美元。

八个常春藤盟校学费增长趋势

为什么美国高校学费如此昂贵？

位于佛吉尼亚威廉斯堡市的威廉玛丽学院教育经济学家大卫·费尔德曼（David Feldman）和同事罗伯特·阿奇博尔德（Robert Archibald）在2011年出版的《大学学费为何如此昂贵》一书中指出，提供教育的费用如此之高，是因为大学不同于人们购买的其他东西。首先，大学是一种服务，而非一个产品，这意味着教育服务的成本不会随着制造技术的提升而下降。大学教育服务主要由具有高学位的教职员工提供，在过去几十年，这些员工的工资涨幅远高于技能水平较低的服务业工人。

费尔德曼和阿奇博尔德指出，近几十年来，大学并非价格大幅上升的唯一服务。自1950年以来，医生、牙医和律师所提供服务的实际价格上涨幅度与高等教育类似。费尔德曼和阿奇博尔德在其合著的书中写道：“如果非要找到一个罪魁祸首，那就是经济增长本身。”

如果我们仅仅关注美国，这一切听上去相当合乎情理。为什么在这些宏观经济趋势同样存在的其他国家，平均大学费用仍然只有美国的一半呢？

美国高等教育系统的一个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它由三种实际不同的体系所组成：一种是公立大学系统；另一种是非营利私立学校系统；还有一种是营利性大学系统。

至目前为止，全美最大的高等教育体系是公立大学系统，包括两年制社区学院和四年制教育机构。四分之三美国大学生就读于公立大学系统，其经费来自各州和地方政府的补贴，以及学生支付的学费和一些联邦政府资助。

在公立系统中，大学的高成本除了经济之外还与政治密切关联。在过去的三十年里，很多州立法机构在高等教育的人均投入日益减少。由于小政府意识形态的深入人心（在医疗保健费用不断攀升期间，法律迫使各州平衡预算)，各州任由一度达到世界级水平的公立大学处于资金窘迫状态。2008年经济衰退后，经费削减幅度尤其巨大，引发了一连串的严重后果，其中部分后果事前根本无法预料。

美国在诸如宿舍、餐饮、医疗和通勤等学生福利方面的支出名列世界首位，经合组织将此类开支置于“辅助服务”项下。总而言之，美国纳税人和家庭在辅助服务上的花费约为每个学生人均3,370美元，超过发达国家平均水平的三倍。

相对于其他国家，美国大学用于非教学人员的花费惊人。其中部分非教学人员是直接服务学生的图书馆员、求职咨询人员、和心理健康顾问。但很多人从事的是一些无关教学的工作，其职责可能为了更多地吸引未来的学生，而不是服务学生教育。很多美国大学延聘大量的募捐者、运动教练、律师、招生和助学金官员、多样化和包容性管理人员、建筑运营和维护人员、保安人员、通勤人员和餐饮服务人员。

虽然有关美国大学分析数据的详尽程度不足以确切地揭示哪些岗位获得最大份额的预算，但我们可以说，美国大学用于非教学人员的开支超过教师成本，这与其他发达国家相比截然不同。

此外，多数全球性大学排名都高度倚重教师发表的研究报告——这一指标与学生的学习质量毫无关系。但在激烈的生源竞争中，这些排名受到大学管理人员的普遍关注，他们要求教师着重研究工作，并向明星教授支付相应的高额薪酬。

同样地，新鲜出炉的数据显示，美国大学目前师生比略低于发达国家平均水平——师生比是另一项在大学排名中颇受青睐的指标。不过同样也是一种非常昂贵的竞争方式。而对小班教学究竟是否物有所值，教育研究者目前尚无明确定论。

所有上述因素的叠加，造成了美国高等教育成本的居高不下。但是费尔德曼（David Feldman）也表示：“与法国大学相比，美国大学提供的服务截然不同。一个通情达理的人可以反思美国大学究竟是否应该提供这些服务，但我们现实的做法并不意味美国大学与生俱来毫无效率。这仅说明了美国大学存在的差异化。“

全额学费vs实际学费

从1970年代起，对于高等教育费用虚高的担忧一直成为人们的主要议题。过去二十年间，私立学校学费上涨166%，是消费者物价指数的二点五倍，同期物价净涨幅仅为17%。尽管如此，高等教育行业的还是做到了持续推高全额学费标价而没有承担过多后果。其原因很大程度上在于美国大学与众不同的定价策略以及相应的价格歧视政策。

美国大学商业模式和价格歧视

值得提醒读者留意的是，本文之前讨论的学费标价均为各高校官网公布的全额学费。在美国，绝非所有的学生按照标价支付学费或其他费用！

高等教育持续推高标价出于价高才会质优的心理特点，或者至少希望公众相信如此。因此尽管全额学费标价很高，不过折扣也相应增大。在过去二十多年间，私立大学的平均学费折扣从33%提高到将近50%。很多规模不大的学校，折扣率更是达到近60%，不少看重学费收入的教育机构聘用第三顾问通过复杂的算法来分配所谓的“奖学金”或“助学金”。

以芝加哥大学为例，该校正式宣布的学费折扣如下：

对来自家庭收入低于60,000美元的学生提供全额学费、住宿费和膳食费用资助；

对来自家庭收入低于125,000美元的学生提供全额学费资助；对所有家族第一代大学生提供四年共计20,000美元的奖学金、并保证一次带薪暑期实习；

为退伍军人，以及来自警察、消防员和退伍军人家庭的孩子提供特别奖学金。

......

绝大部分国际学生支付全额学费

根据学校官网，芝加哥大学向本科生提供高达1.6亿美元的经济资助，换句话说，平均每个本科生获得约2.3万美元的学费折扣，折扣率超过40%。

芝加哥大学表示国际学生有资格申请经济资助，不过同时规定所有国际学生除非在入学之前提交资助申请并获得核准，否则就读期间无论家庭经济状况发生何种变化都无法获得学校支持。学校招生政策表明，申请经济资助的国际学生获得录取的机会将远低于愿意支付全额学费的学生。

芝加哥大学没有披露国际学生在整体经济资助中享有的份额。根据本号信息渠道，每年入学的中国本科新生中，约有10%-20%可获得芝大University Scholarship，资助金额一般为每年4,000美元，这一金额不足全额基础学费的10%，仅占总体就读成本的5%。

综上所述，即使全美最顶尖的芝加哥大学，其国际学生所获得的经济资助也是寥寥无几，更遑论其他排名较低，经济实力不那么雄厚的高等院校。

几乎所有美国大学都积极争取支付全额学费的生源，以帮助补贴另外不那么有钱的学生；相应地，其招生战略对于国际生尤其是中国学生的定位，就是典型的金主。

绝大多数美国大学要么采取与芝大类似的国际学生经济资助政策，要么干脆不向国际学生提供任何学费折扣。

从经济学角度浅析国际学生择校策略

美国高等教育界强者恒强、弱者愈弱的态势引发外界普遍关注。在全美数以千计的高校中，每一所有能力夸耀申请人数屡创新高和录取率不断走低的高等学府，都伴随着其他无数把学费收入作为最重要招生考量因素的院校。

美国拥有精英大学的数量超过其他国家，这些学校只录取不到10%的申请人，而且学校还聘请一些才华超群的学者进行开创性的研究。但只有1%的美国学生有机会就读这类极具选拔性的精英大学。

相反，超过四分之三的美国学生就读非选拔性大学，这些学校接纳过半申请人。没有人完全了解这些大学在教育学生这一核心职责中的真实表现。但近来经合组织（OECD）的“成人能力国际评估计划”（Program for the International Assessment of Adult Competencies）发布的一项关于成人技能的详细研究结果表明，35岁以下、拥有学士学位的美国人在实用数学技能测试中的表现不如其他14个国家受过类似教育的同龄人。换言之，他们的表现只比芬兰高中毕业生略胜一筹。美国大学毕业生在阅读方面表现较佳，仅低于其他六个国家，但在另一个测试中，其表现再次走低，他们使用数字技术解决问题的能力不及其他13个国家的同龄人。

即使没有增加持续可见的学术价值，美国大学确实有助于提升财务价值。持有学生学位的美国人收入超过仅有高中文凭者多达75%。终其一生，学士学位持有者比没有大学学位者多挣50多万美元。事实上，没有哪个国家比美国对大学学位的奖励程度更为丰厚，也没有几个国家如同美国那样无情地惩罚没有大学学位者。这就形成一个可怕的循环：大学的运行成本很高，部分原因在于向高技能员工支付高薪。但是高企的薪水使大学学位变得更具价值，这意味着美国人得花费不菲才有机会获得学位。大学由此可以收取更高的费用。

尽管如此，回报的差异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上的大学。全美有四分之一大学毕业生的收入没有超过普通高中毕业生。营利性大学颁发的副学士（两年制学院颁发的学位）带来的薪资升幅小于社区学院副学士，而后者的学费却更便宜。而且，三分之二就读营利性大学的学生在获得学位之前就已辍学，这意味着很多人以后数年时间里被债台高筑所累——而且根据美国法律，他们无法通过破产来摆脱负债。

这个错综复杂、表里不一的体系持续存在而且收费昂贵，是因为在美国上大学仍然物有所值。对特定的学校，特定的人群，特别是当他们完成学业后更是如此。

由于享受披着“奖学金”外衣的学费折扣的都是本土学生，作为难以（通过任何形式）获得学费打折的国际生，无论就读州立大学还是私立大学、顶尖大学还是普通大学甚至是野鸡大学，所支付的总体成本均为全额基础学费加生活费用，其绝对金额的校际差异不相上下。为了避免承受美国高等院校高标价/高折扣商业模式的更大伤害，国际生在择校过程中设法就读排名较高、声誉较强、或者选择师生比例较低的私立大学反映了一定程度的经济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