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刚刚落下帷幕的第27届国际哲学奥林匹克学术活动中,代表中国队的我校学生林燕盈同学凭借其从初中开始对哲学的痴迷,进而入读我校后这一兴趣得到长足的发展,其对知识的审视求真,辩证的思维方式以及超乎同龄人的思想深度与广度,为中国队在这一世界级的赛事上实现了从无到有,从零到一的突破,赢得了第一面“有颜色”的奖牌。从林燕盈同学娓娓道来的一路参赛中的酸甜苦辣以及赛事中使用的知识工具与IB课程的相互交叉可以看出,当兴趣使然与所学的知识融会贯通时,连“呼吸”之间都开始带着思考。
以下是林燕盈同学的参赛感悟以及和哲学结缘的经历:
对我来说,参加IPO的最大收获是从筹备初赛到备战决赛期间学到的东西。获得银牌、为国争光倒是一个让人雀跃的意外之喜。我也没有什么文采,只好用流水账的方式铺陈一下我参赛的过程,以及我和哲学的一点缘分。我一开始接触哲学是一个很偶然的事。初二初三的时候我对学习的兴趣不是很高,周末一个人跑到浦东图书馆里,名为刷题实为瞎逛。我一开始是被人类学、社会语言学这些学校里没有的,看上去很神奇很神秘,似乎对人类本性和社会能提供更多洞察的学科所吸引。在阅读的过程中,我发现有一些东西和学校里教的不太一样,于是就面临一个选择相信什么的问题。这时我就想,我要通过什么标准来判断什么是真的值得相信的?后来这个问题变成,我们说相信知识,知识又是什么?所以我和哲学的缘分是从相对于具体的学科问题而言更为根本的对知识本身的问题开始的,我现在也还认为哲学最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它的根本性。别的学科可能有一些假设是从事这个学科的人都要接受的,如果质疑它,可能就不再是在从事这个学科,而是在从事关于这个学科的哲学了。但哲学对我来说是一个愿意而且能够检视自身基础,而不离开自身的学科,这种独特性和彻底性在我看来是很迷人的。
后来我参加了平和哲学学生团队组织的第一届中学生哲学大会,很幸运地获得了平和学校哲学老师李彦老师的推荐,转到平和学校。平和开的是IB课程,也是国内开设IB哲学课的很少几所学校之一。李彦老师上课的风格很活泼,他一直把我们当作平等的个体对待,课堂也主要以讨论课的形式展开。不过这也对我们的读写提出了比较高的要求,比如每个礼拜有四十页左右的英文哲学材料阅读,然后每学期大概有四五次写作作业,讨论或者回应材料和课堂讨论,如果有灵感的话,每篇基本都至少能写到一千字左右,根据IB要求也是用英语完成。短短半年的训练,其实对我的提高是很大的。我记得我在第一届大会的时候写的第一篇两千多字的哲学论文,光写作就断断续续花了两三天,但是到IPO初赛的时候,我只花了三小时。当然质量肯定是有差别的,但是就语言表达方面而言,这种写作和阅读训练真的是功不可没。
IPO的消息也是我从李老师那里听说的,我那时候想,我试试看报名一下初赛,当时抱着的是国内比赛能拿一个牌已经心满意足的想法。那个时候我记得这次比赛的主题已经下来了,就是Cultural Heritage and Citizenship,文化遗产和公民身份。我看着那个主题其实是懵的,根本不知道从何入手,一切都要从新开始。主要是因为我之前的兴趣也比较集中在认识论上,没怎么了解政治哲学、伦理学这样的其他哲学分支,所以我能用以分析这个主题的概念工具是很少的。不过好在IPO出题不会局限在当年度的主题上,初赛也继承了这样的风格,正好有一道题是柏拉图说知识是justified true belief,被证成的真信念,这是一个比较经典的知识定义,我刚好在比赛前几天也看了类似主题的书,就主要讨论了证成这个方面,很幸运地拿到金牌,成为中国代表队的一员。
在备赛期间,因为我知道我的知识面太窄,再来IPO选题跟当年度的主题其实不一定有非常明显的关系,所以知识储备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所以我从两方面下手。一是按照上一届参赛选手的经验重新过了一遍哲学史,用的是Anthony Kenny的版本,它对每个时期的讨论都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大致按照时间顺序来介绍哲学家,主要是生平、学派从属和大致的观点,一个是按照主题来分类,比如这个时代的逻辑学是怎么样的、伦理学是怎么样的,更加问题导向一点。后者是我比较熟悉的切入讨论的方式,前者可以帮助我把哲学家放在历史背景下去理解,算是我对自己看历史的方法的一种坚持。第二个方面是,IPO以前的题目有些是可以看到的,我也去询问以前参赛的学长的经验,发现每年几乎都要出现政治哲学,所以我跟平和另一个感兴趣的同学一起看了一本政治哲学的导论,还获得了从参考文献里选文章选书看的技能。其实我一开始虽然是处于功利考虑选择专注在政治哲学上,但是后来发现这个方向也非常有意思,比如说前段时间看流浪地球就能带来新的角度。在看政治哲学的过程中,也洗掉了很多因为中学课程带来的对马哲的偏见,也是很宝贵的经验。同时,我也对这次的主题做了一些探索,这方面我和新加坡选手一起共享材料,得到了他们的很多帮助。在去罗马以前,我们也临时碰到了挺多问题,施旋老师和社科院的各位老师在这方面做了特别多的努力,让我们还是能够去罗马参赛,这一点我真的十分感激。
这次比赛出的题目很有意思,四道分别关于经受苦难和做非正义的事的选择、艺术创作的途径和意义解释的多样性,还有一道可能和印度哲学相关,我缺乏背景知识,其实没有怎么看懂。我选的是艺术那道,题目是来自达芬奇的一句话,我理解的大概意思是如果一个画家只依赖重复练习和经验观察,而不依靠理性,那么TA只能成为一面镜子,而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达芬奇的语气应该是说这种画家不是好的画家。我觉得这句话挺有共鸣的,所以选择为达芬奇辩护,当然我是一个灵魂画手,所以也不好说画家如何如何,但是我在IB的选课里有音乐,所以学了一些作曲,所以我就把画家普遍化成艺术家,把画家从事的创作过程普遍化成艺术的创作过程。我先把艺术的所指扩展得比较宽泛,以免后面不得不进入对艺术的定义的讨论,那样容易偏题。然后我首先问的问题是,是不是存在一种没有理性参与的艺术创作?我发现让这种艺术创作得以可能的方法之一是把理性定义成judgement of form,对形式的判断。就像我可以判断逻辑推理是不是为真,我也可以判断艺术作品是不是美。当然是广义上的美,我把它暂时粗泛地定义成艺术所追求的东西。这个定义的关键在于它是一种判断,是我对已有的一个东西进行认知,某种意义上是更高阶的,这样就和单纯的模仿区别了开来,是有意图的调配和组织。接下来我的任务是讨论为什么没有前述意义的理性的参与的作品是不那么好的。我给出了两个论证,一是这样的创作只是模仿,它有碍于艺术家的自主性,从德性伦理学的角度出发;一个是这样的创作因此很难有原创性,这里我把原创性作为对艺术有价值的东西接受下来。接下去,我再论证了理性的加入是可以解决这些问题的。最后,我跟现代做了一下联系,因为之前我在举例子的时候一直有用到机器人的例子,所以我提了一下理性可能可以成为人之为人,与机器区别的一个关键,稍微涉及了人格的问题,虽然最后没多少时间展开了。文章写下来大概三千多字左右。
其实写文章只占了一个上午,其他时间组委会给我们安排了非常丰富多彩的活动。比如比完赛那天晚上我们被拉到罗马市中心的奥古斯都广场,那是一个遗迹,本来是神庙、法庭之类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面很高的墙、几根柱子和一些石头。但是我们看到了一场灯光秀形式的纪录片,介绍了这个建筑的历史沿革,考古发现里面本来是怎么样的,等等,用灯光来重建以前的盛景,了解了很多信息,也是很震撼的感官体验。学术方面,因为今年是达芬奇逝世500周年,我们也听到了一场关于达芬奇的讲座,才发现原来达芬奇不只是一个艺术家、发明家,也是一个哲学家。
总之,这次IPO从十二月开始准备初赛到现在,我的收获非常大,不仅仅是一块奖牌。李彦老师在备赛期间一直对我关怀有加、倾囊相授,施旋老师费尽心思帮我在赛前调整心态,而且顶住了很多我想都没想过的压力,让我能安心备赛,我觉得能得到他们的帮助,真的十分幸运。我无以为报,能够获奖,也终于不辱使命。我也希望我跟王淑媛同学开了一个好头,希望IPO在中国一直顺利继续下去,希望中国队以后在IPO上能够斩获更好的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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