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做甚麼——寫在「國際中文課程論壇」第一屆活動之後

2019年1月19日是一個普通的星期六，但對許多國際學校的中文老師來說，可能是一個新的開始。來自香港、中國內地、台灣、新加坡和南韓的一百多位老師相聚香港李寶椿世界聯合書院，在概念探究的主題之下討論IB中文課程和IB教育的前景。

概念探究的話題可謂「高大上」。概念是夠「高級」的，讓人聯想到批判性思維、高階思考能力等等，很了不起，但也會有人害怕。概念也夠「博大」，包羅萬象，不可捉摸，但搞不好就變成了空的，有人覺得概念大而無當，不想碰它。概念也夠「上品」，說概念的人，期待也應該「高尚」一些，但也會有人覺得犯不上那麼高尚，關照眼前的利益就行了。

我覺得，概念這個高大上的境界，是IB教師必須追求的。人類有語言和思考，必然就有概念。IB雖已年過半百，但在概念面前，還是新生代。尋求「大道理」，探究知識的「終極」和各學科知識的關聯，對教書人來說，是應該做的本分。如鍾老師所講，概念探究最重要的，就是用概念搭建橋樑，讓所有知識融會貫通，同學如虎添翼，學習效率也會成倍提升。

不過，我認為最重要的，是高尚的情懷和願景。情懷不是聽說讀寫，更不是考試得分，而是期待和願望，「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當今時代，IB在一些國家被當做是精英課程，IB學校猶如富貴人家子女的私塾，自然也要符合市場規則，對得起顧客的銀包。其實，說IB課程精英不假，但把IB當做「精英人士」的專屬，就不太對勁，如果把IB學校當做培養高層人士、社會精英的基地，就有點讓人反胃。IB在國際教育界得到普遍認可，不在於把多少學生送上名校，而是讓孩子們接受了知識的挑戰，享受到學習的過程。此時，探究就是最佳途徑，因為探究可以開啟心智，不總是在意考試得分；概念就是指路明燈，因為概念可以提升境界，同學會進入更高層的知識領域，體驗更有價值的人生。

教育的要義是「介入」，教師要有作為，這是不爭的事實。不過怎麼介入，做法天差地別。教同學高分秘訣可以，教同學思考技能也可以，如何取捨，就看在你的眼裡教育是使命，還是生意。不錯，教育要有生意做支撐，但如果口稱百年樹人，實際上迎合短期效應，取巧媚俗，無異於打自己的臉。而另一類教師，胸中有規劃，肩上有擔當，致力開拓同學思路，培養認知能力，雖有險阻，萬難不辭。最後得到的，是同學的感激和社會的認可。教書這麼多年，這兩類人我都做過，不過最滿意的是看到同學用中文做課堂報告，雖然詞句不夠準確，講話也不夠連貫，但興致滿滿，因為他們沒有被字句小失誤纏住，敢觸碰概念引領的大話題；最欣慰的是老同學返校感謝你當年「逼」著他們選更難的中文課，如今用中文，開口落筆，一點也不膽怯。

當然，現實很不豐滿。「高分低能」聽上去刺耳，但「高分」的誘惑力是在難以抵擋，而「低能」又有誰放在眼裡，更何況「低能」為何物，有時候也說不清。教書幾十年，為IB做事十幾年，也常常是從「實事」做起，解構課程指南，尋找要點。新課程來了，第一想知道的就是有沒有樣板試卷，為IB新課程準備樣板試卷的時候也非常投入，覺得這是功德無量的事。雖然心裡也問自己，是不是有點捨本逐末，但覺得有捷徑不走可能會耽誤事，怕吃罪不起。追求高分不都是你我的錯，社會環境如此，學校資源有限，總是在給同事們增加緊迫感，更不用說還有「受人錢財」的負疚感，總是不能放開手腳做事；學校管理層有自己的打算，家長對自家孩子的將來各有規劃，老師心中有理想，但常常覺得是在孤軍奮戰，最後總有人退下陣來，歎息不過一份工作，何苦折磨自己。

論壇前身「香港中文教師讀書會」十年，每個講題都讓人心馳神往，每次活動老師們都全情投入，但星期一回到教室上課，總是感到現實和願望之間的落差。現實很骨感，很多時候我們也沒有辦法。不過心中有期待，努力做些事，還是可以的。希望我們這個論壇能給大家提供一個暢想的空間，互助的平台，行動的起點。感謝各位老師們跋山涉水，來參加這次聚會，道遠而志同，正是國際教育風格。大家共勉。